说总算有个传宗接代的了,早跟你讲了钱省着点,都给大丫头念书了,将来拿什么给儿子娶媳妇?
爸把人家骂跑了。
他抱着我说,丫头,爸妈生弟弟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觉得将来有天爸妈老了,得给你留个亲人啊。
小弟特别懂事,三岁多的时候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五岁能抡起大扫帚了,天天叫嚷着说以后要保护姐姐。
大一那年暑假,我带着裴凌天回家。他开着我到现在都叫不出名字的豪车,一路碾过茶园的泥泞,碎过乡里乡亲们合不上的下巴。
爸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招待他,妈偷偷把我拉在一边说,这么优秀的小伙子,能看得上咱家么?
小弟爬在裴凌天的膝盖上,吵着要学开车。
临走那天,裴凌天拉着我爬到那片山岗上。他说你的家人很有趣,朴实又善良。但祖祖辈辈封闭阻塞,就是少了点格局。
比如这里,那里,开发成茶景观园旅游地。从外面拉投资商进来,要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数一数二的富村。
我只是随便跟爸提了一句而已,爸脸拉得老长,说别异想天开了,我们在这儿生活得习惯了。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我怎么会想到大二开学还没有一个月,裴凌天授权的工程队就已经大张旗鼓地来到我们安溪村。
套着大金链子的包工头横晃着进场,带着政府规划的批文,强行引居拆迁。
我爸是村长,领着一些不愿离开故土的激进村民,用血肉之躯拦在了推土机的铜墙铁壁之下......
出事后,包工头入狱,境外那家投资地产公司被判罚七年不得入境。而裴凌天带着他的裴氏集团,作为第三方以不知情不但责不赔偿的结果,轻而易举地逃脱了制裁。
我记得我用刀戳进他身体的时候,只问了一句话。
“你已经那么富有了,为什么还要跟穷人拼烂命?”
他抱着我,温热的鲜血浸润我的体温。
他说对不起雪儿,我也没想过会弄成这样。
一句对不起,交代了我在这世上所有亲人的命。
我十九岁成孤,一生再无血缘庇护。
直到今天,我肚子里的这枚小豆芽,成为了我最亲最亲的人。
而我,将要在十二小时后,把它亲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