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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梢”行为,对愚塞的国人而言,你不能不估计到开风气之先的作用。
鲁迅的文章,是由《花间集》中一首词引起的。他说:“一向以为(‘钉梢’现象)现在的洋场上才有的,今看《花间集》,乃知唐朝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事。”
词如下:
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张泌《浣溪沙》)
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不论什么大事小情,只要盛行起来,连阿猫阿狗也介入,如阿Q那样高喊我要革命的热烈,放心吧,会慢慢演变,会彻底变质。“钉梢”一事,民国以后,大都成为戏子坤角、妓女嫖客的游龙戏凤了。
小市民意识,其实就是某种意义的精神染缸,优雅的事物,高尚的境界,只泡进去一锅煮,也就必然统统成为粗鄙化和庸俗化的糊涂糨子。结果,风流和下流混淆不分,“钉梢”与“盯骚”化为一谈。这最早的浪漫和诗意,便化为百分百的低级趣味。
到鲁迅写这篇《唐朝的钉梢》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钉梢”每况愈下,更是不成气候,唱主角的,已非当年的摩登少爷和摩登小姐,而是鲁迅笔下出现的,那个毫不知耻地宣布“弗轧姘头,到上海来做啥呢”的“上海人叫娘姨,外国人叫阿妈”的阿金了。于是,在马路上看到的男尾女随、死皮涎脸、勾搭不舍、打情骂俏的场面,就尤加不堪入目了。
所以,鲁迅将张泌这首词,译成白话文,便带有三十年代的市民气息了。
夜赶洋车路上飞,东风吹起印度绸衫子,显出腿儿肥。乱丢俏眼笑眯眯。难以扳谈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带着油腔滑调且钉梢,好像听得骂道“杀千刀!”
这种以上海为发源地的,有着旖旎风光,有着十足风情,令人遐思绮想的唐朝“钉梢”,也如鲁迅当年跑到西安,再也找不到他心目中的唐朝天空那样,这唐朝的“钉梢”,也彻底变质了。
中国人,喜欢把事情搞到极致,一旦搞到极致,也就走到头了。官场如此,文坛如此,大人物如此,小八腊子也如此。作家、诗人,过去的、现在的,谁也不能例外。
作这首吊膀子词的张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