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延眼眶发热:“将军,末将看得出来,夫人的死,对丞相打击也很大。”
“是啊……”云楚风眺望着远处的虚空,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视线渐渐模糊,“珠儿生前,他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了我们,珠儿走后,他心中便只剩下这些与他毫不相干的芸芸众生了。”
“将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徐子延手指身后连成云海的营帐,道:“如果不是顾虑这二十万无辜的生命,当年将军绝对会……也不至于让那孩子到今天都不愿踏进云府半步!”
云楚风苦涩一笑:“五岁,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但是子延你想过没有,当年我若真的举兵而起,大哥夹在中间,他又该当何抉?”
徐子延心生不平:“难道丞相就不知道,夫人是被……”
“子延!”云楚风倏然截断他的话,“那件事就烂在你肚里,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提了。正因为大哥猜得到,所以才会选择留在京城那种是非之所,以防我一时冲动,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况且,那种念头我也早就打消了,最起码,庚儿……他现在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庚儿——这个亲密但生涩久远的名字让目光深邃的将者心口温热无比。多少次只有在梦中对妻子说对不起时才会用的昵称,被自己这样真实地叫出来后,竟让他有种阔别已久,因为不期而遇而微显疏涩的感觉,绵远,一如山的沉默。
徐子延听得真切——那是一个父亲对骨肉发自内心的怜称。纵使如此,当昨晚那个当着营中多少人的面跪下,漠然接受杖刑,即使到最后被打得鲜血直流也依旧一声不吭的单薄身影浮现在眼前时,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听见这一声期盼多年的昵称而升起丝毫欣慰,反而是无尽的悲凉。
“将军认为,那孩子真的活得很好吗?如果五年前将军没有因为一句‘弥补’而使他选择军营,让他留在你身边的话,那样说或许才是对的。”
“你我皆自欺欺人而已。”云楚风转过头来,笑得很轻。“不管怎么说都一样,你又何苦给我难堪呢?其实在他心里,你已经取代了我这个亲生父亲的位置——而我,只是他不得不听命的将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