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叔叔的背影说:“叔叔,我……对不起。”我能说什么,我又怎么能说?我能告诉他我要逃婚么?不能。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这个家,况且,婶姨还在。叔叔的背影在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中顿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朝前挪去。
婶姨看见叔叔走出去,不耐烦的把门一把甩上,像要把什么东西与这间小屋隔绝开来。回头皱着眉看着我。又一把将门拉开,伸出头去冲着楼下喊:“香玉,香玉。”香玉仿佛是在远处应着噔噔噔的跑上楼。“死哪儿去了,这都什么时候呢?还不快着点?”仿佛是在说我,又像是在说香玉。
我泪眼朦胧的瞪着她,她也不恼。走过来慢条斯理的说:“大小姐,你也别瞪我。好歹我是你婶婶,你是叫我婶娘也好,叫我婶姨也好。我是不会害了你的。咱们,都是为了伍家。现在这个家,我是要撑下去的。你呢,只要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孙大少奶奶,就是帮了咱们伍家天大的大忙了!”
她说着拍拍我的肩膀,又煞是疼爱的抚弄了一下我的发卷。“那孙家的大少奶奶有什么不好的?不要说是咱们这种人家的想要攀上点亲了,就连是乡下伶俐点的女娃娃想要进孙府当个丫头都要使了多少门路的。更何况,这是明媒正娶多么大的排场。我也年轻过,我也知道你怎么想的,更何况你留过洋,见识更广,想的就越多。可是女人,终究是要找一个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窝过一辈子,眼下这是又在跟前,又知根知底,又有头有脸,你说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你也是为了咱们伍家。”
我不耐烦的从水盆里捞出热腾腾的毛巾,一把拧了捂在脸上。毛巾温热的柔软将我脸上的泪渍逐渐晕染开来。并将这泪渍协着热气一起一点一点渗进我张开的毛孔中,生生的涩与疼。渐渐的这温热点点退去,而这生生的涩与疼,却如针锥烙进的双颊。仿佛在警告着我,任何温暖都会退却,而因贪婪温暖而被烙下的生疼却会愈演愈烈。
①上头:旧时在姑娘出嫁前,在头部的梳妆打扮,梳洗、插花、穿戴……等,称为“上头”。一般由婶娘、伯娘帮助进行,没有婶娘、伯娘的,长辈也可以。